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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为天子,将象征权柄的九鼎分出三鼎给予手下力将能臣,即齐、应、扶,此三国拱卫天子之都——西亳。不料两百年前,犬戎南下,意在西亳。月罄关下,扶国首当其冲,被吞了大半土地,几要亡国,元气大伤,过了许多年才缓慢恢复,但早已不复当年之威势。后来的扶国王漆嘒迎娶成室翎公主,膝下有二子一女,长子沅为太子,次女氿上马能战,幼子汩先天不足,得天子垂怜,久居西亳修养。”靡明又道,“传闻蔡疾——如今的易王——曾经也待扶王的三儿女为亲子般,哪晓得会有血流成河的一天。”
年轻人一直眉头紧皱。
靡明叹息道:“既如此,你继续当‘阿七’又有何不可。”
直到夜半时分,高热才倏尔退去,阿七不怎么舒服地翻身不得,遂睁开眼眸。
小猫正蹲在心口舔他的脸。
“我说怎么重成这样。”阿七略无奈地拎着小猫脖子把它挪开,“琥珀,别舔了。”
阿七下床准备烧水洗澡,离开前把弄脏的床被浸在水桶里。
深夜,猫房也寂静无声,阿七尽量放轻了手脚,想着床被便明日起来了再洗,等躺在热水浴桶里发呆时,才开始一点点地回想高热时困扰他的噩梦。
梦里好像也是秋日,寒风凛冽,他嗓子干得快要烧起来,马背颠簸,载着他往前狂奔。
矇昧的天色里什么都看不见,枯叶颤抖不停,身后传来细微的惨叫和血腥味,又被狂风卷走,接着越来越浓,像一床被浸透的棉被,重至千钧,牢牢地把他压住,就连风也吹不散了。
渐渐的,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,血腥味越来越浓。
他几乎是依靠直觉往前奔,肌肉酸涨,骨节疼痛,同时身后的杀气越发浓烈,仿佛在死亡之前他已经被铡刀的阴影杀死过一次,他在梦里意识到这有可能就是自己此生的最后一瞬间了,该想点什么呢?
仿佛有很多记忆从脑海里划过,非常迅速,最终他什么都没有抓着。
阿七把下半张脸也浸在热水里,出神地想着什么。
忽然听见一声猫叫,便见琥珀扒着浴桶的边缘,伸出一只爪子,专注地去拍水,仿佛浴桶里有鱼一般。
阿七忍俊不禁,坏心眼儿地往它身上弹水珠,还特地问:“不是怕水么?”
“喵!”
琥珀猫眼一瞪,慌不择路地连忙下了地,转头就往外跑,缩小成一小点,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。
阿七在水里笑得乐不可支,半晌,察觉到水逐渐冷却才慢慢吞吞地站起来,擦净身子,换身里衣,照镜时无意又望见心口处那道浅色的伤疤。
他下意识地用指尖摸索那凸起的伤疤,仿佛还在隐隐作痛,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有的。
但阿七本能地觉得那似乎是一场风暴的象征,就如同地动前焦躁不安的动物发出的叫声。
直到他拢好衣衫、重新躺回干净的床上时,还在苦苦思索,而琥珀早已不知所踪,阿七强撑了会,终究是陷入沉眠,被困意打败的前一瞬间,他在心里祈祷:神明在上,请不要让我回到那个噩梦里去。
神明也许听见了,大发慈悲,于是一夜无梦。
阿七再度醒来,已经是日上三竿,出了太阳。
虽然还是秋日里独有的凉风,但日头很好。
阿七睁眼时脑袋发懵,如同塞满了云,阳光也像云,漂浮在半空中,这间屋子不是很大,也有点湿,不过肜国从来都是湿的,换季时雨绵绵不断,如同浸在水里。
在床上发了会呆,阿七听见门外传来细细密密的猫叫声,还听见沈焦仿佛在说话,但听不太清,他拣过床榻边的衣服穿好,眯着眼睛推门出去。
沈焦背对着阿七,不知怎的,他总是显得有些清瘦,个子又高,便显得总是站不住似的,他此时坐在院子中央的树荫里,一面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猫群,一面手里执小刀雕琢什么,木屑飘飘扬扬地落在膝头铺好的麻布上。
沈焦闻声扭头,温和地对阿七笑道:“昨晚怎么不叫我?还发热么?”
他手心里露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巴掌大小的木头人,没有五官。
“太晚了嘛。”阿七笑着说,“已经全好啦——沈大哥这回雕的什么?”
沈焦托起那个穿裙子的小人,展示给阿七看:“小姑娘。”
“还挺好看。”阿七凑近打量打量,赞道。
沈焦眉眼开心地一弯,旋即低头转着木头人寻找可以修改的地方,嘴里道:“被子给你洗了,灶上温了碗粥,我给你拿来吧。”
沈焦说完正准备站起身来,阿七忙道:“我自己去,你继续刻罢。”
像是怕沈焦不同意,话音刚落,阿七就蹿了几十步远,沈焦失笑,指尖摩挲着木头人,略一沉吟,下手给那姑娘雕了一支细细的簪子。
“这样才对嘛。”沈焦自言自语道。
阿七正坐在门边矮矮的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喝粥。
阳光剔透地照来,风里有秋日里独有的爽快的味道,他微凉的光影分界线处抻开腿,惬意而贪婪地盯着自己被阳光照亮的鞋子尖,觉得整个人都舒展了,舒展成一股水流,在初秋季节里不徐不缓地往前流。
“哟!终于醒咯。”
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。
阿七吓了一大跳,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,扭头一看到来人,才放下心去,抱怨道:“靡老,您来的时候能出点声儿吗?可吓死人了。”
靡明收手又为老不尊地嘿嘿笑了一声,摸了摸阿七的额头。
“早就不发热了。”阿七说,忽然问道,“靡老,您去过西亳吗?”
“怎么?”
“西亳有多远?”
“那是天子都城,比绎丹城还要远。”靡明指着远方的太阳,“你一眼望过去,看得见太阳,却见不到绎丹、也见不到西亳,那就算远了。”
阿七乖乖看了一会,仿佛想极力看到天地相接的尽头,喃喃自语般道:“我在梦里好像去过。”
靡明笑了:“说什么梦话呢。”
阿七还在琢磨,忽然被靡明一巴掌拍到肩上,又被揉搓了头,靡明道:“待会儿小君子要来看猫,琥珀呢?又跑去哪儿撒野。”
“昨晚我弹了它一脸水,怕是在生气。我这就去寻。”阿七被揉完,觉着整只脑袋都在发麻,又问,“小君子何时来?有说么?”
“没说,你先去找吧。”靡明指挥道。
“好嘞。”阿七一口答应,举碗把余粥一饮而尽,转身用清水冲冲碗,旋即就冲出去找猫了。
那只名叫“琥珀”的玳瑁色小猫并不是侯府家生的猫。
谁也说不清它到底是哪一天出现的,也没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,只晓得莫名其妙地它就在侯府安了家,混吃混睡毫不客气,仿佛天